一个关于深度学习炼金术的故事。这个故事属于计算机科学小故事系列。

炼金术的未来

冷风吹了过来,我打了个哆嗦,手机差点摔在地上。还好,即使摔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图片里的那些玻璃仪器也是摔不坏的。

手机和我预想的一样飘在空中。我伸手抓住了手机,但却不小心按住了手机上的返回按钮。等我看向手机屏幕时,那个购物 APP 已经自己退出了。我再次打开 APP ,留给我的只有开屏广告;主页上的促销节消息还在不停跳动,让本就卡顿的手机雪上加霜。

我暗骂了一声。

一小部分是骂 APP ,大部分是骂我自己:一年前的我是个傻子。那个冬天比这个冬天更冷点,街上也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我把生活费用光了于是准备去碰碰运气。人一饿就容易上头,我就听信了那些不知从哪来的人吹的牛,说什么炼金术是探索世界根源的学问,您骨骼惊奇有学习炼金术的才能什么什么的。然后他们从我那敲走了我下个月的生活费,给我留下一套器材和两本书,我成了一名光荣的炼金术师。

光荣个鬼。傻子就是一听到世界根源就上头,从来不考虑更重要的吃饭问题。想想那些个传说中的大魔法师哪个不是有钱人,有房有车有仆从,在自己的法师塔里搞点魔法炼金研究;我现在知道了,他们是有了钱才搞研究,而不是搞了研究才有钱的。我呢,就是忘记了探索世界根源的学问不能给我一口饭吃。三个月前我把那套器材当古董卖了,然后从网上搞了套化学实验器材;如果不是那两本书上有作者的刻印一摸就发光,说不定也能卖出去。当然,用于化学实验的仪器耐久度就差了点,只能用三个月。

那两本教材自然是不会教你和化学人抢仪器用的,实际的用法还得自己摸索;不过勉强能用,虽然整个附魔的过程就折腾了我三天。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怎么着都不可能放弃的,我认了。如果再过一星期没法给我的成果换个新容器,那我这一年可就真白干了。

你看,傻子还在做梦想搞出点什么来呢。

我比对着各家的玻璃仪器。价格倒是大差不差,下面也都没有什么留言和评价——上网买实验器材又不是上网买衣服。似乎这些仪器都差不多,然而它们的魔法性能简直有天壤之别,我怀疑是某些生产步骤的微小偏差导致的。

就在我盯着那些玻璃仪器的宣传图片,试图看出一点有关魔法性能的迹象的时候,我的手机闹铃响了。闹铃让我带着我的成果出去散步。

成果被我塞在试管里,试管被我揣在大衣兜里,大衣被我裹在身上。街上周围的人遛狗,我遛试管。如果我的成果再多一点,我就能把它放在烧瓶里,然后用个特制容器装着举着走,所有人都能看到我的烧瓶。公园的老大爷遛鸟,我遛烧瓶,真不错。

散步这一步并不是教材上教的,而是我自己的想法。实际上,教材主要讲了三种基本操作,第一种操作依我的理解,是指原始的材料在精神维度方向的深度不够,无法承载炼金术师的意志;而这一种操作就是将材料的精神通过其本身还原出来。将材料和硫磺一起煅烧;最后得到的结果应当失去材料的个性,而达成内在的统一和与整个过程中参与的的更高精神的联合。

这也是炼金术本质上不需要特殊材料的原因。不过要是买材料还要花我一大笔钱,说不定一年前我想都不会想这种事。

穿过遛鸟的老大爷们的公园,我让冷风轻轻抚摸着试管。试管里的产物和我一样瑟瑟发抖。

第二种操作,似乎与第一种操作是相反的;不过我认为它们是正交的,或是类似用力拉扯一张橡皮纸,它不仅在扩展也在收缩。将材料溶解在水银里进行精选;水银使材料在空间中的形态产生了变化,一些部分消失了,只留下水银所认可的部分。这种变化改变了材料的在空间上的尺度,但是本质没有发生转变;在经历了尺度的变化后材料反而与它们的本质更加贴合。

冷风送来了饭香,让我想起公园旁边的一家小吃街——旁边的一家便民超市。试管里的东西似乎已经进入了某种活跃状态,于是我决定先去解决要紧的问题:那家超市卖的榨菜很合我的口味。

把试管插进胸口的兜里,我向超市的方向快步走去。

第三种操作如同前两种操作的结果一般。有时不一定,不过第三种操作需要基于前两种操作的产物。已经处理过的材料将被熔炼成盐的形态,并且进行提纯。盐是两种事物的互相融合,产物在被提炼成盐的时候,正是在与自己和其他每一个部分进行连接,在这个连接的过程中产物的精神变得更加紧密。一份材料最终只能产生一份结果。对于炼金过程中参与的更高精神而言,这一步是最重要的:这正是使用、评价这个结果并将其反馈自身的步骤。

而第四个吹风的操作则是我自己加的。炼金的过程不过是通过对四元素的操作而达到与第五种元素的沟通,掌握第五种元素的过程也正是真正发现世界根源的过程。在这些过程中,硫磺是火,水银是水,盐是土;而我认为只有添加上那最后的风元素——那代表形式转变本身的风元素,才能有机会摸到第五种元素的大门。

超市门口的员工是个新人,看起来像是来干兼职的大学生。他拦住了直冲进去想要吹暖风的我,似乎要对我说什么,但可能由于太紧张了声音有些小。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摄像头。

「要扫码吗?」我问,「你知道,我手机不太好。大概需要卡一会儿。」

「不用。」我终于听清了他在说什么,「您把口罩摘下来刷脸就可以了,现在信息都直接和面部识别绑定,省得掏手机了。」

「面部识别?」我挠了挠头,「是我脸上有二维码吗?」

「不,并不是,」他解释,「摄像头拍了你的一张照片,它就能认出你来,然后就能查到你的相关信息。」

「这就是面部识别?咋做到的?我不太信。」我把口罩取下来想要验证,而摄像头就像是看到了我一样,转向了我。

「准确来说是图像的模式识别。」他似乎很高兴地说,「你知道现在模式识别通常用什么技术吗?」

后面那个问句我没听见,因为听到摄像头的咔嚓一声,我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也顾不得晚饭了。那张照片显然不仅拍到了我的脸,还拍到了我大衣胸口兜里露出来的一点点试管口。而现在,试管里的东西似乎感应到了这张照片——这个拍照的行为显然有我所不知道的魔法效果。它立刻变得狂躁,迸发出来的能量正反复冲击着历经三个月的摧残本就摇摇欲坠的附魔层。

「完了。」我把骂人话憋了回去,念叨了一句,直接转身跑走。

现在回家转移容器?有点来不及,而且其他容器的附魔也不一定撑得住;找个安静的地方修补附魔?如果它还是刚才那种安静的状态我倒是还有一点把握,这种狂躁我都没有见过;直接用魔法把它转化成成品?

行倒是行,但风化的过程还没有完成,这样我一年的成果至少废掉半年;不过比起完全放它不管,一年的成果全部白费,这样的结果似乎可以接受,我垂头丧气地想。

另一件事就是过程中弄出的动静可能会招来至少二十个人围观。不过那倒是也不重要,拿到教材的时候我可没签什么不能让普通人看到魔法的保密协议。

人在绝望的时候有时容易走神。

我模糊地记得附近有个建成才不久的小区。那个小区不知道是卖不出去还是怎么回事,还没几个人搬进来,冷冷清清的。在那找一片摄像头的死角应该有机会搞定这个。

冲进小区边上的花丛,我隐去了气息,翻身越过围墙。我落在一幢高楼的阴影里;高楼立在日落的余晖里,楼上的落地窗边上的包装纸还没有撕下,玻璃中映着黯淡的蓝灰色天空。

试管里的东西越发狂暴了,但正是因为看到了窗户,我意识到事情还有转机:其中一块玻璃上画着的是和那两本书上一模一样的刻印,在阴影中依旧闪闪发光。

这里住着一位大魔导师;这位大魔导师写了至少两本教材。如果我去见这个人,说不定能获得某些指导;或者是借用一下器材,说不定能把眼下的危机解决了。

这幢楼的大门没关,但是电梯却盯着我。

「请刷房卡。」

「刷啥玩意儿呢,这又不是酒店。」我大声反驳电梯,「你觉得你挡得住我吗?想被报废吗?」

「……行,」电梯似乎是被我摆出的架势吓住了,选择了退让,「您请,但是就这一次。」

「就这一次。」

电梯门打开后我就看见了大魔导师家的门。那门虚掩着——或者说半开着,作为防盗门完全起不到防盗作用。然而,在开着的门上有一层幻象锁:一般人看来,这门关的死死的。不过这种锁拦不住我,我能感受到穿过整个房间的丝丝微风。

我将手按在幻象锁上,锁被打开了。

防盗门还挺重的——如果关上了的话我就很难偷溜进来了。房间里没有开灯,似乎一个人都没有,但我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正中间桌子上、一尘不染的那套高级器材。

「抱歉借用一下。」我一边念着,一边把试管里的成果倒进一个烧瓶里。不知是窗户上的刻印还是器材上的附魔起了作用,在塞上塞子后它的能量似乎开始减弱了。

就在这时,灯亮了。大魔导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迫使我开始想刚刚一直忘记的「怎么开口借器材」的问题。

「你怎么……」大魔导师似乎想要做什么或者是说什么,但有准备的我的反应更快。对方的似乎打算从背后拿手机报警的手滞在了半空中,想说的话也没说出来;而我则是冲过去扑倒在地上。

「求你了!」我带着哭腔喊,「能不能借我用一下器材,就一下!我的器材都用坏了!」

大魔导师显然是被我弄懵了,不过一会儿之后就只能倾听我讲述我的成果的悲惨经历了。

「怎么这么惨,」这位教材的作者说,「其实搞饭吃和探索世界根源不矛盾的。」

「您有钱,」我擦擦眼泪,「但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可以先搞饭吃,闲了再去探索世界根源呀。」对方说,「我也不是最开始就有钱,我赚到钱可多亏了炼金术。」

「炼金术还能赚钱?」

「当然了,」大魔导师说着指了指那套器材。于是我注意到,在那个小小的坩埚中装满了闪闪发光的黄金。

「你忘了什么叫炼金术吗?炼金术,就是把不值钱的东西变成金子呀,什么探索世界根源那都是添头。得不到好处的事情,不会有人去干的。」

我愣住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